晚饭过后,江连横回到二楼卧房,坐在窗边喝茶消食。
胡小妍在床上收拾女儿的旧衣裳,江雅长得太快,半年前刚做的衣裳,还没怎么穿就已经小了。
刀光剑影,不过是须臾之间,世事到底还是要回归于柴米油盐,衣食住行。
屋子里一派生活气息,让人安心。
“你老看我干啥?”胡小妍头也不回地问。
江连横挠了挠头,沉吟半晌,试探着问:“媳妇儿,薛掌柜这人——你怎么看?”
胡小妍举起一件蓝色的小衣裳,上下看看长短,喃喃自语道:“好看,真漂亮!”
陷阱!绝对是陷阱!
夫妻斗法,江连横哪肯入套,当下便违心地顺着往下说:“这衣服是不错,改明儿花钱给闺女再做两件儿!”
胡小妍回过头,瞥了他一眼,冷哼着说:“我说的是薛应清长得好看!”
“嗐!你说她呀!这倒是句公道话,模样是不错,不过你放心,不用嫉妒,我和她之间没什么,起码目前来说没什么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“你看看,说了你还不信!”江连横点支烟,深吸一口说,“媳妇儿,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?是信任!”
胡小妍收好衣服,转过身说:“我没说不信你呀,我信。”
“对喽!这才有个贤妻良母的样子!”
“她看不上你。”
“对对对,她看不上——”江连横愣了一下,回过味儿来急道,“诶?伱这叫什么话?”
“实话!”胡小妍没好气地说,“不光是你,换成谁都一样,薛应清心里有人了。”
“还不是我?”
“多新鲜呐!”
“嘶!竟有这等怪事?”江连横放下茶碗儿,清了清嗓子说,“她跟你说的?媳妇儿,她可是吃葛念的老骗子了,当心有假!”
胡小妍靠在床头上,冷冷地问:“你打听这事儿干啥?薛应清是大姑的师妹,是闺女的干妈,是你的小姑,你还要强买强卖不成?”
江连横愕然。
他嘴上不说,其实心里对这些辈分、关系确实存有三分顾忌,于是便只好干笑两声,强行辩解道:
“没有没有,你误会了,这不是闲唠嗑么!我……我就是问问你们俩下午都聊啥了。”
“聊连旗和生意上的事儿。”
下午的时候,胡小妍在书房里开出了江家的条件:
奉天城西开埠以后,江家会分出一部分给薛应清,用来盖房收租也好,开铺面做生意也罢,全由她自己做主,江家会为其提供人脉关系和势力庇佑。
作为回报,薛应清需要借资帮江家拿地承工,派人帮江家打点会芳里的生意,并在开埠通商以后,按数给江家上交花红。
胡小妍的提议很公道。
薛应清虽然有钱,但孤悬奉天,没有势力和人脉,钱不但不是钱,反而稍不留神就会变成祸端。
毕竟,她那一箱金条都是黑金,想光明正大地花出去而不惹人怀疑,其实并不容易。
于情于理,留在奉天同江家连旗,对薛应清等人而言,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胡小妍问。
江连横掐灭烟头儿,沉吟道:“这事儿要是能成当然最好,大姑也能多个说话的伴儿,但薛掌柜连旗,应该怎么算?”
“当然要算江家的人。”
“但从辈分上来说,她是我小姑——”
“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!”胡小妍的态度十分坚决,“拜进江家是前提,她要么接受,要么拉倒,家人面前无所谓,外人面前不能有半点含糊!薛应清是老江湖,她不会分不清,如果她分不清,那就一定是故意的!”
夫妻俩达成一致——从今以后,江家的规矩必须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说到此处,江连横索性拿起桌案上的“家规文书”。
“那就趁这个机会,把规矩再说道说道吧!”
这文书最初由刘雁声起草,如今却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,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红批注,根本不是改,而是完全重写了一份。
理由很简单,关外有关外的规矩。
开山立柜,凭的是能耐,而不是凭着寻根问祖,给自己脸上贴金,更不是往那些虚无缥缈的祖师源流上靠,否则还叫什么“开山”?
哪怕真有所谓的祖师源流,别人当得,我当不得?
江家的规矩,合该由江家说了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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