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死死瞪着陆梨阮,仿佛这样子就能让她闭上嘴一样。
陆梨阮早憋的难受了,这话她早就想说,但找不到能说的地方,跟嵇书悯说,担心勾起他不顺心的过往,如今罪魁祸首杵到面前了,陆梨阮一连串说下来,都不用换气儿的!
“您总想着控制他,利用他,到头来还责备他的不是?他有什么不是!”
“若是他不愿意听您的话,您准备把他怎么样?要他的命?要他死?”陆梨阮意有所指。
果然,皇后的脸色变了一瞬间,下意识望向嵇书悯,好像在判断他究竟有没有将那个只存在于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,讲给陆梨阮听。
嵇书悯只带着淡淡嘲讽地看着她,无悲无喜,甚至是抽离出来的,就那么审视着如今皇后的状态。
皇后见过嵇书悯生气,痛苦,见过他坐上轮椅后第一次上山见她时,存在眼眸中的泪水。
当时的皇后心头隐隐地划过了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,她甚至一句关心抚慰的话都没说给嵇书悯,只觉得往后嵇书悯只能更加听从她的话了。
自己是生下了他,给了他生命的人,他理应顺从自己。
可如今,皇后看向嵇书悯,她内心的愤怒堵得她说不出话来,她看着嵇书悯,不知道他为何不阻止那个喋喋不休的丫头!
可嵇书悯非但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,他气定神闲地抬手,稳稳地将茶水倒进杯子里,体贴地推到陆梨阮面前。
那意思是:慢点说,别累着嗓子。
嵇书悯的确是没在意皇后如何贬斥他,如何折辱命令他。
因为这些他太熟悉了,从小到大,无论是在皇后那儿,还是在旁人那儿,嵇书悯都瞧惯了,半点也不稀奇。
他咬着牙在宫中度过的那些年,什么苦辣没尝过,不过后来,他将自己的脸皮一点一点拼起来,将代表着身份尊严的冠服一件一件穿好,整理出个人模样来。
梨阮以前还为自己被冤枉被折辱,失了体面被人踩在泥里而哭泣。
嵇书悯摸着她头发时,面上露出得是柔和单薄的触动之色,但他垂敛下的眸子中,却只有淡淡的,餍足的笑意。
他不与陆梨阮说,也不讲给她听,不是不能面对自己并非光鲜坦途的过去,嵇书悯不在乎那些,所谓的尊贵不过是一层纸,谁得了势,想在那纸上画得多鲜艳便可多鲜艳。
嵇书悯从不要表面的光鲜,他看的是得到了什么,他的野心欲望能否得到满足,只要能达成他最终的目的,中间怎么样都好。
他只是单纯地爱看陆梨阮为自己担心罢了。
他喜欢看陆梨阮在乎他,关心他,为他紧张,为他落泪,那泪珠子多而急,他连擦都来不及,一颗颗打在他伸过来的手背上。
烫得他皮肉与心中都一阵战栗,迷恋得不可自拔。
但又不能太过了……
嵇书悯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感受到被人牵制住,心疼别人是什么感觉……
但后来他知晓了,这种感觉不是别人教的,也不是自学揣摩出来的,而是一种本能,不用通过任何思考,无师自通的便出现盘亘在心中。
陆梨阮满心满意都是他,为了他寝食难安,日夜难熬时,嵇书悯跟着她一同心尖上刺刺得痛。
在为陆梨阮如此喜欢在意自己而欣喜与心疼中来回拉扯,那种细细密密的无法言说明白的感觉,是让嵇书悯每每想起,都会回忆咂摸的,珍藏在心底。
他喜欢一切能让自己与梨阮连接在一起的事儿,梨阮为他生气,为他出头,护着羽翼柔弱的幼鸟般将自己护在她身后……
也很好。
嵇书悯从不坚持一定要自己保护着梨阮,让她不见风雨,不睬泥泞,她不是那样的姑娘。
她是明珠,被捧在手里,含在口中可以,但也可以照亮周遭熠熠生辉,她是开得浓烈的花,不不是一碰就落那种,而是一团团一簇簇,生机勃勃,鲜妍大方。
她此时手握着自己,嵇书悯便欢喜得紧,眼里容不下别的,更别说为旁的伤心了。
皇后看向他时,是责备怨恨的,可却根本不值得一提,嵇书悯看着,却半点触动也没有。
不过是狂妄而好笑。
“本宫和你说不着。”皇后语气仓皇,她似就要逼着嵇书悯说话!
嵇书勤眉头拧的紧紧的,他曾听过母后这般失态的话,但那是……如今当着弟弟的面儿,母后居然更变本加厉,其中的恶意与刁难,让嵇书勤都无法消化。
他刚才想开口制止,可转过头,却发现自己的弟弟,竟是在笑着……
并不是冷笑或者惨笑,竟是发自内心觉得愉悦的笑,他仰着头看着弟妹,只是看着她的身后,便显得欢喜又快活。
不管怎么样,嵇书勤是从没见过自己弟弟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于是他想说的话都停在喉咙口,他双手握成拳,看着面前发生的,近乎荒谬的一切。
但他此时心中,竟也没有最开始那样的情绪了,不知不觉中,他也变得与曾经的自己不同了……嵇书勤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这种改变而开心。
“母后是准备要我去偷国玺,在您准备的遗诏上扣下?”嵇书悯轻声问。
“这样做……你皇兄才会名正言顺!你也不想看着别的兄弟坐上那个位置吧?你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吗?”皇后急切道。
“若是被人识破,也由我来担下伪造圣旨的罪名是吗?”嵇书悯幽幽地直接道出了皇后真正的想法。
朝堂上那些人,一个比一个的人精,若是最后真出了岔子,也有嵇书悯顶着,以嵇书悯前太子的身份,足够惹得那些人计较了……
“您可真是慈母心态呢。”嵇书悯声音轻柔,似不带任何贬义。
可嵇书勤却觉得面上被臊得发烫,即使他从未这样想过,也不会配合母后做任何不利于嵇书悯的事情,但听着这话,他依然是羞愧得很……
“母后!我不会让悯儿去做这种事的!”他猛地站起身,面皮绷得紧紧得,对皇后道。
皇后被他直勾勾的话打断,哽了一下,不满地瞧着他,觉得他不懂事儿,在这里拆自己的台,她这么做是为了谁?
眼看着那病鬼要崩了,如今不尽早做打算,难不成还真的要一番观混战争夺?毕竟二皇子那,可绝不像是偃旗息鼓的架势。
“母后!”嵇书勤加重了声音。
“我不会按您的意愿,去争那个位置的。”嵇书勤口齿清楚,说出这句话。
皇后看着他,似没听懂又好像没有反应过来,半晌,她脸上神色近乎扭曲,压抑着问:“勤儿,你说什么?”
“自始至终,我都没想过要……”嵇书勤朗声道:“我觉得悯儿比我,比其他兄弟更适合那个位置,我会尽自己的可能,助悯儿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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